傍晚。
和哥哥一前一后走到操场，尉迟慕问：“自己说个时间吧，一千五百米你打算跑多久？”
尉迟言特不要脸地道：“十分钟。”
“你这是打算用爬的？”
尉迟言活动了下肩关节，当即疼到变脸。
他说：“考虑到我今天腰酸背痛，这是非常合理的诉求好不好？”
尉迟慕微笑，“也行，你爬完一千五百米，多久我都算你过。”
“不不不，我能跑。”尉迟言秒怂。
“这不就好了。”尉迟慕站在起跑处，发号施令道，“废话少说，那就开始吧。”
尉迟言认命地走上跑道。
尉迟慕退到看台前，背倚着高高的护栏，看他在操场上挥汗如雨。
霞光晚照，倾洒在本就朱红的跑道上，隐去了它自身的颜色。
正如同它打在少年的脸庞，因那两颊的红晕太过富有生机而黯然失色。
五分半。
一个箭步跨过终点后，尉迟言体力不支，直接跌坐在地。
在漫漫长跑的最后几百米，他已经无暇顾及周遭世界。
似乎他进入了某个诡异的境界，自知踏足陆地，身体却像坠入深海那样，只能听到默然寂静。
一直到跑完全程，他才得了喘息的机会，抬眼看向四周。
“累了吧？”
倦鸟飞还，掠过林枝的扑簌声和某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嗓音交叠在一起。
陆明玥走过来，把手中的水瓶递给尉迟言。
“谢谢。”尉迟言满怀感激地接过水瓶，问，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陆明玥撇撇嘴道：“你妹妹有事先走了，她怕你偷懒，所以让我代为监督。”
尉迟言不屑地冷哼一声，说：“哼，她只管动动嘴皮子，我却要在这里受苦受累。”
陆明玥道：“就跑这么点速度也敢报名参加比赛，你还挺勇敢的。”
“你以为我想啊？我是被坑的。”尉迟言抱怨道。
陆明玥看着他，说：“她让我告诉你，如果你真的坚持不下来，随时可以放弃。”
她的话激起了尉迟言的不满。
“好，既然她觉得我坚持不下来，为什么还要叫我来跑步？”
“这你得问她，别来问我。”陆明玥说。
尉迟言抓着水瓶，中气十足地道：“请你转告她，我就是爬，也会爬完这一千五百米！”
陆明玥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瞅着他，“你不能自己和她说吗？”
“那我不是找死吗？”尉迟言想当然地说，“我好歹借过你错题本，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？”
“求我？”
尉迟言咬牙，“算我求你了。”
陆明玥爽快道：“行。”
“起来了，你还想在地上赖到什么时候？”她向他伸出手。
尉迟言没有反应。
陆明玥蹲下身，大大咧咧道：“害羞嘛？你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，自己起得来吗？”
“可我总不能让女生扶我吧？”
尉迟言试图坐起来，然而本就酸痛无比的肌肉再经长跑一折腾，让他一点劲都使不上。
陆明玥笑了笑，说：“还是我扶你吧，万一摔了就更不好了。”
一番折腾无果后，尉迟言还是在她的帮助下才站起来。
“谢谢你了。”尉迟言怪不好意思地说。
陆明玥收回手道：“不客气。”
没了陆明玥的搀扶，尉迟言尝试着独自抬起腿，结果差点摔得满地找牙。
陆明玥于心不忍，问：“你确定你能一个人回去吗？如果你担心被误会的话，要不要我找个人来搀你？”
尉迟言信誓旦旦地保证：“放心吧，我没事。”
明明就精疲力尽了还非要逞能，他这个样子把陆明玥弄得哭笑不得。
她弯起唇角，笑容戏谑，“平时十项全能的大学霸，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东西。”
“在体育这方面，我就是个菜鸟。”尉迟言自嘲道。
“是啊，我看出来了。”
看到他有些失望，陆明玥忙说：“所以我觉得你挺有勇气的，要是我肯定就直接放弃了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
家。
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，桌边却空无一人。
“清儿，出来吃饭了。”
房门被再三叩响，尉迟慕在门前站了快五分钟，一贯乖巧的宋清儿这次却百呼不应。
尉迟慕的耐心被消磨殆尽，她扬声道：“清儿，再不出来吃饭今晚就饿着吧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里传来。
两分钟后，宋清儿红着眼眶走出房间。
尉迟慕像是没看见异样似的，自顾自摆好碗筷，淡淡道：“吃饭吧。”
宋清儿抽抽噎噎地坐下。
尉迟慕瞥她一眼，说：“要吃赶紧吃，这里没人惯着你。”
闻言，宋清儿识相地捧起饭碗，往嘴里扒饭。
莹白的米粒不知心事，含在口中味同嚼蜡。
宋清儿越想越难受，心中的悲伤如洪浪再一次决堤，豆大的眼泪一颗颗顺着脸庞滴进碗里。
尉迟慕夹了一筷子菜，面无表情道：“你这是嫌饭没味道想调个味？”
宋清儿拼命摇头。
“既然不是就好好吃饭。”尉迟慕说。
宋清儿努力抑制住眼泪，飞快地把饭菜塞进嘴里。
一番囫囵过后，她捂着嘴冲回房间，一个字都没有说。
晚上八点半，尉迟慕写完作业，推门走进宋清儿的房间。
宋清儿惊讶地抬头，“姐姐你？”
“你没锁门。”
尉迟慕拉来椅子在她旁边坐下，说：“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。”
“我……”宋清儿拿起手机，神色犹豫。
尉迟慕看向她，眼中写满威严，“拿给我。”
宋清儿咬紧下唇，将手机递给尉迟慕。
令她感到意外的是，尉迟慕才看一眼，就把手机还给了她。
“和哥哥吵架了啊。”
宋清儿擦了擦眼泪，说道：“就是一点小事。”
她以为尉迟慕会安慰她两句，不想尉迟慕只是点头表示知情，继而毫无波澜地问：“你的作业写完了没？”
宋清儿小声道：“还在写。”
尉迟慕轻轻抚着拍打的手臂，望向她的双眼沉淀深泽。
她说：“你哥说的没错，再好好想想吧，这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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