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天的厮杀，孙晓成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城门楼。
他身上的盔甲已经破破烂烂，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古董一般。
他面容憔悴，眼圈浮肿，眼中的血丝令他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红眼人。
胡子已经老长了，凌乱的挂在下巴上，像是被人踩过的杂草。
胳膊上，染血的白布缠在那里，似乎还在隐隐渗血。
身后的亲卫也都是伤痕累累，并且数量已经锐减大半。
“新军营如何了？”
一进城门楼，他便对着里面正坐着打盹的一个将军问道。
如果李小三在这里，肯定早认出来了，这个就是新军营成立的时候，在孙晓成之后上去喊话的将军。
这将军是河州那边过来的一位副将，名叫王岩，来了这边以后，一开始与孙晓成因为指挥上的事情，闹得甚为不合。
直到海族大军压境，二人屡屡并肩携手，在城墙之上共同将冲上了城墙的海族打退。
战斗是最能增加情意的地方，更何况是这种生死一线的大战。
二人仅仅一起并肩作战一天，一天下来后便奉为知己。
若不是因为海族还在城下，甚至有时候都会挑灯夜战，二人定会找个酒肆，喝他个一醉方休。
王岩听到孙晓成的问话，刚刚打个盹儿，才堪堪睡过去的他，又被吵醒。
一看是孙晓成，而且问的又是正事，他强忍被吵醒的怒气说道：“我也没去校场看，一直在城墙上呢。”
说完吧唧吧唧嘴，想继续打盹儿，又担心孙晓成还要问他什么，于是强逼着自己睁开了通红的眼睛，又说道：“就训了一天，虽然用老兵做骨干，但新兵太多，不用看也难有大用。”
孙晓成扯了扯下巴凌乱的长须，皱着眉想了想，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才说道：“城墙上的士兵太疲惫了，今晚天黑以后，让新兵营上来换防吧，把城墙上的士兵换下去休息一晚上。”
王岩眼睛一瞪，站起身道：“万一那些异族杂碎又来一次夜战怎么办？就如今的新兵，几乎可以被敌人一鼓而下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正面的城墙一直处于战斗之中，其他几处的城墙虽然没有这么激烈，但那些异族也都会在那边进行佯攻，所以整个波澜城的士兵，此时也就新兵营是精神饱满的了。”
王岩沉默了，他当然知道不止是正面城墙，所有城墙上的士兵都是精疲力尽。
但最激烈的这一段正面城墙，却是最急需休息的。
因为这里不但伤亡重大，面对最猛烈的进攻，这些疲惫的士兵如果再得不到休息，也会被对方攻破。
“不如先换别的城墙上的士兵过来换防？”
孙晓成摇摇头，说道：“差不多的，其他城墙上的兄弟虽然伤亡没这么严重，但也是同样的疲惫啊。”
“唉，那只能希望今晚那帮异族杂碎不会夜战了。”
……
凌晨时分，天光将要泛白。
便是此时将白未白之时，便是人最为困乏，睡觉也睡得最死的时候。
波澜城外的海族营地，却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军阵，显然这些军阵并没有休息。
“白鲨阁老，今晚夜战真能拿下波澜城吗？”
看着场中密密麻麻的军阵没有丝毫的声响，一股沉闷压抑的感觉油然而生，金鲤上前对白鲨问道。
白鲨冷冷一笑，说道：“我们连日的进攻，甚至发动了好几次夜战。海州外的大海之上，我们不断有生力军运过来加入，而他们只不过只有一些少数的预备军队。”
白鲨怡然自得，看了看波澜城城墙上的灯火，再次说道：“这几天我特意观察过，他们已经没有预备军队了。而且他们现在伤亡惨重，连日的战斗又使他们的士兵疲惫不堪，此时定然在城墙上呼呼大睡，我们现在发动进攻。定然是一鼓而下！”
“白鲨阁老神机妙算，看来我们今日便可在波澜城中吃午饭了。”
“不，我希望在波澜城头吃早饭！”
说着，白鲨大手一挥，喊道：“传令，进攻。”
……
李小三靠在城墙上，迷迷糊糊的打着盹。
他与他如今所在的新军营，是晚上被人从校场的营地内，从睡梦中喊到城墙上的。
他们过来换下了城头的士兵，那些浑身伤痕累累，走路都是拄着武器挪动的袍泽，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。
李小三很敬佩他们，因为他们都是这座波澜城没有被海族荼毒的英雄。
如今他也要做这样的英雄了。
迷迷糊糊中，似乎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，这声音隐隐约约，好似在远方响起。
却又沉闷而沉重，像是巨人踏步，又像是密密麻麻的军阵在移动。
军阵？
李小三霍然一惊，连忙睁开眼转身往城外看去。
果然黑暗之中，海族的军阵正在偷偷潜行，已经快过了城墙射程之地了。
“敌袭！敌袭！”
李小三扯开嗓子大叫，抽出了腰间的佩刀，用钢刀的刀背狠狠敲击着城墙。
“叮叮叮！”
刺耳的金属撞击声，加上李小三声嘶力竭的叫喊声，终于把城墙上的士兵惊醒。
不过这些仅仅训练一天的士兵，显然没有及时的反应。
如果是原本的老兵，醒来的第一时间，绝对已经有弓箭手组织起来，开始放箭阻挡对方。
其他士兵也都会刀出鞘，矛平举，随时准备应对攻上城墙的敌人。
但这些新兵，只是愣愣的看着城下，甚至有的人还睡眼朦胧，武器都还没有拿到手中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弓箭手，快点集结放箭！”
孙晓成焦急的命令声响起。
孙晓成与王岩也是被惊醒的，因为太累，他们二人在换防后，巡视一番新兵的防守，又巡查了岗哨，也回了城门楼睡了过去。
此时醒过来的他们才知道，对方竟是挑了天亮前的一刹那进攻了。
孙晓成跑出城门楼，看到对方已经跑步冲锋，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城墙上发现了他们，已经不在潜行了。
仅仅是这么一会儿，对方又接近了上百步的距离，眼看已经快要到城墙之下，孙晓成看了看发呆的新兵，连忙招呼弓箭手集结。
弓箭手们听到有人招呼，这才反应过来，连忙抽箭上弦，拉弓放箭。
箭矢稀稀拉拉的射出去，并没有起到任何的威慑作用。
训练不足的他们，哪里懂什么密集射击，只知道对着城外随意瞄准放箭，能起到的作用自然微乎其微。
“砰砰砰！”
一连串云梯搭上城墙的声音响起，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海族爬了上来。
“啊！”
一个新兵居然被爬上来的，一名长着鱼头的海族士兵，吓得尖叫一声，转身便跑。
没有逃跑的士兵，也都是胡乱挥动武器，哪里还记得训练的时候，教给他们的合击之术。
“唉，大势去矣！”
孙晓成仰天长叹，拔出武器朝着已经攻上城墙的敌人冲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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