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 真正到了那一天，她却有些心惊了。
满世界走着的, 全是饿得眼睛发绿的人。
大家一脸菜色、满面愁容，一副分分钟就要倒下的样子。
而有些人，更是直接倒下了。
甚至，倒下后再也不能起来。
凌丽发现自己的心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硬。
比如, 这段时间以来，她一直没让凌家人饿死。
——空间里的那些东西, 虽然被她看成私有财产, 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拿出换得的粮食来救命。
一开始, 凌丽还自我安慰是因为要利用凌家人, 所以要让她们活着。
可分明，原因并不止于此。
因为，她不只对凌家人心存一善, 对满大街饿得快死的人也心有不忍。
这是一种让她心惊肉跳的感觉。
按理, 她不需要恐慌, 因为她空间里的“宝贝”足够她换得这三年的生存。
但不知为何, 看到那些被饥饿本能控制的人们, 她还是无法淡定。
曾经, 她以为自己看透了人性，可以冷漠看待一切。但是，真当那些活生生的人饥饿在自己面前, 甚至大街上有人真的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, 她的心还是揪住了。
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。
比当初被凌红震动得还要厉害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感情丰沛了。
可是, 确实就是如此。
她不可能看着人饿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。
别说日夜相对的凌家人她看不过眼，就连街上的陌生人她也看不下去。
她跟小夜商量：“这个年代大家都吃不饱，有些人甚至饿死了，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什么吗？”
小夜愣。
半晌，才笑嘻嘻接：“你这个想法好，特别好！很正能量啊。如果我们每个穿越者都像你这么有道德高度，我们年底评比肯定就不用担心了！绝对弘扬正能量啊！说不定被点名表扬呢。”
“……”
凌丽无语。
翻了个白眼：“千万别用道德高度绑架我，这比杀人放火还恶毒呢。”
“哎，怎么能这么说呢？”
“怎么就不能这么说？杀人放火起码给人个痛快，而且还会受到全民谴责和法律制裁；可道德绑架那是钝刀拉肉，疼着呢，还不给痛快，一刀一刀天长日久，把你所有的生命力和精血都压榨出来，为己所用，最后你一辈子全为别人活了，还没有舆论和法律为你讨回公道。”
“……呵，呵呵。”
小夜尴尬一笑。
有些话说开了，就再也没有可糊弄的可能了。
它挠挠头：“所以你……”
“我没想那么多，只是见不得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真的饿死。你说吧，有没有什么办法？”
凌丽不想跟小夜啰嗦，直奔主题。
小夜也严肃起来，认真道：“你说的道理我都懂，可这事……不好办啊。虽然说这只是个架空年代，不与真实历史挂钩，即便是真的改变什么，也不算改变历史。但……这种大规模的改变，也没哪个穿越者干过啊。”
“没先例怎么了？任何事不都有第一次嘛。”
“唔。”
没有先例，就不好控制。
这在越来越严格审查的今天，小夜也不好直接做出决定。
它又抓了抓头，道：“这样吧，那你先等等，我向boss汇报一下，再给你回复。”
“boss？”
“哎？唔，呃，我什么都没说。”小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，赶紧描补遮掩，“那什么，总之先这么着吧，我先研究一下再决定。”
凌丽挑了挑眉。
她又没耳背，自然早已听到了小夜说的“boss”的事。但是她也不傻，听出那个小夜压根不想深谈，便也没再追问下去，只笑了笑：“好。”
她这边算衣食无忧，自然操心别人。
别人那边连活下去都困难，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活下去——
比如郭家，现在就把主意打到了凌家。
原本他们也只是碰碰运气，所以去单位找郭小芳，想看看还能不能从郭小芳那再讨到点便宜。
但一看到郭小芳，就笃定了讨便宜的心。
因为，郭小芳明显比别人营养要好得多。
甚至，都没有任何面黄肌瘦的迹象。
这在现在这年月，可是非常罕见的。
别说是普通人家，就算是军属大院的，都不见得有如此状态的人。
来的是郭母和郭家大嫂，还带了个大侄子来刷同情。
郭家大嫂一看郭小芳的气色，心里有有了谱，暗中戳了戳郭母。
郭母也是走过大半辈子人生路的，自然能见微知著，看出一些名堂。
被儿媳妇一戳，也就动了心思。
赶紧一拉大孙子，到郭小芳跟前：“小芳啊，你现在日子过好了，也不回娘家看看。”
“……”
郭小芳抿了抿唇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回娘家看看？
她倒是想。但当初不是直接被下逐客令了么？还说家里没她的饭什么的。
唔，就是大嫂说的嘛。
她眼神闪烁地瞟了瞟一旁的大嫂。
郭家老太看出女儿的心思，赶紧上前打圆场：“小芳啊，你可不能怪你大嫂，她也是没办法啊。你也看到了，我们家是真没吃的。别说你了，就连你大侄子都饿成这样了。”
说话间，又把那瘦得皮包骨的大孙子拉到眼前。
“你看，你大侄儿以前什么身板？现在什么身板？是真的没东西吃啊。不像他们凌家，粮食吃不完。所以既然你嫁给凌家了，你大嫂也就没跟你客气，让你回凌家吃去。横竖他们家吃不完，不像我们家，人都快饿死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还拭了拭眼角，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。
郭小芳心里一疼。
眼前的大侄子，确实瘦了很多。
而这个大侄子，可是她以前最疼的，郭家的长子嫡孙啊。
当初那么宝贝的一人，现在瘦成这可怜样儿，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。
而老母亲，则更瘦了。
家里但凡有好的，自然都是紧着几个男丁，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，都比她这个老太太重要。
所以，她竟是饿得比大孙子还厉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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