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两人刚落下脚，成念竟发起了低烧，想是昨晚受了凉。找大夫看了，又开了几服药，托小二煎好送来。端到成念嘴边，成念裹着薄被鼻尖泛红，恹恹道：“这一路都不安宁，怎么你安然无恙，我却成了个药罐子。”
秦一低头伸手探了探他额头，烛光下微垂的睫毛显得十分柔软。成念忽的觉得脸更烫了，赶忙转开了眼睛。秦一又顺手捏了捏他脸颊，笑道：“脸比额头烫。”说罢将手上的汤药递给成念，成念看着却迟迟不愿接手。
只嘟囔道：“我没事……还得吃裴姑娘给的解药，能不能……”
“不能，”秦一回绝得干脆果断：“你现在武功渐散，又有寒毒在身，这风寒断是不能加重了。”
成念难得一见的皱着张脸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秦一道：“苦。”秦一又从桌上拿来盘蜜饯哄道：“喝一口吃一个。”
成念一脸为难接过药碗，长吸一口气将药喝尽了。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，开口道：“这药分开喝只会更苦。”
秦一瞅着他闭眼的空档，含着蜜饯贴了上去，药味混杂着蜜饯的甜腻，倒是别有滋味。成念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推开，秦一也不纠缠，却又硬是在成念眉梢啄了一口。
成念顿觉烧的更厉害了，心里却困惑不安。形影不离是饮血蛊的缘故，肌肤之亲是药性所致，可这般亲昵举止……他虽和季荃相识十载有余，引为挚友，也从未如此。分明该是情人间的举止，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呢。
秦一熄了所有灯盏，知道成念习惯又在床头留了一个。正要躺下成念却阻止道：“也熄了吧，我怕睡不着。”秦一轻笑应了，烛火灭掉后，便只有微弱月光从窗外透进来，显得分外静谧。
成念背对着秦一，心里困惑几番想要开口，却也不知道究竟该问什么。眼皮倒是越发沉重……罢了罢了，秦一向来风流薄幸，不管如何……自然是当朋友来得更长久，日后自己注意分寸便是。
好在成念第二天退了烧，只是显得有些病恹恹。后面几日成念有心避讳，秦一自然有所察觉，却不以为意照旧不时这里亲一口，那里摸一下。引得成念愈发拒人千里之外。
两人一路顺遂到了雁鸣山，成念第一次见西北风光，感慨不已，可惜武功几乎散尽，只掀了车帘一路张望。秦一拿了大氅往他身上裹去，却被成念拦下道：“我，我自己来吧。”秦一情场上素来如鱼得水，不是会纠缠的人。且明明是成念先对自己有意，这几日闭门羹自觉吃的莫名，只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，就放手将衣服递给了成念。
马车行至山下便无法继续前行，极目望去大半山体都没在云雾之间，隐约还有积雪覆于其上，想来山上是终年寒冷。成念自幼江南长大，此地初秋便堪比江南入冬。行走间亵衣被汗打湿，内力又几乎散尽，风一吹便似贴身穿了件冰块，面色冻得苍白。秦一看在眼里，心道只要这人开口，成念走了大半日却一言不发。
到了一处断崖，成念才明白为何当日秦一说，以他的轻功只能带一人上山。
断崖与对面相隔十丈有余，而对面能落脚之处却不过一人宽。再往上紧接着便是陡峭的崖壁，近乎垂直，崖壁上能着力的地方也是少之又少。若非轻功了得只怕有去无回，如此的话秦一师门中人当皆是轻功不凡。
却觉得一阵怪异，因为寒冷声音有些含糊：“……秦一，你不是说你师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么？这崖壁陡峭非常，你师门中人……如何上下？”
秦一被问的一愣，他本应带成念从另一路上山，可千岩寨那事耽误了时间，他赶着回师门才带成念来此捷径。本是一句话就能解释的事情，他却半晌没有开口，他之前有意继续隐瞒是怕成念与他生芥蒂，而今这样子，倒是不必要了。
可话至嘴边也觉得难以开口，只转身负手立于崖前，微微笑道“抱歉，门规如此不便透露。”
成念半晌说不出话来，秦一再不搭话，回身揽了成念便往对面飞去。方落脚在那一人宽的位置，又几个纵身借崖壁微微突起的落脚点，飞到了崖顶。崖顶地势稍稍平坦，种了大片青竹，绵延至石梯之下。往上楼阁错落有致，精巧非凡。本算不得什么，但是建在这断崖之上，来往不易，自然让人惊叹。
两人行至石梯尽头，便看见江翌还面无表情倚在栏杆上，又是生了张目若寒星、飞眉入鬓的脸，远远看去就是生人勿进的模样。秦一上前道：“还请师弟赐药。”
江翌还只淡淡嗯了一声以作回应，他目的已经达到，也不再为难：“饮血蛊我现在便帮初一师兄你解了。”秦一脸色微变，暗骂这臭小子见谁都要这么提一句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一字是大年初一。
成念听罢看了眼秦一，表情有些惊讶。秦一抿着嘴回望了一眼，便挪开了视线。成念见他默认，竟觉得秦初一这名字有些可爱，虽脸色苍白还是露出些笑意。
江翌还便自衣襟里拿出一个玲珑圆盒，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，又放到秦一手中，不过片刻便见蛊虫被引了出来。
成念强打精神盯着那蛊虫，江翌还把解药递给他，成念只顺手接过解药便吃了下去，顿觉得一阵困意袭来，就陷入黑暗之中。秦一伸手他扶着问江翌还：“这又是哪一出？”
江翌还皱眉道：“这解药就是会睡觉，他接过就吃，也要怪我没提醒不成？”言毕转身走了。
秦一轻叹一声，终究还是把人带回了自己房间。替成念换了衣物，又传了些内力才掖好被角，准备转身出门，倒是恰好遇到来带口信的小师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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