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成府用完晚饭,成念犹犹豫豫开口: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启程回洞天派?”他话说的婉转却仍是不留秦一的意思。
秦一极失望的看他:“你还是不想见到我?”
成念摸了摸耳垂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虽然你才告诉我昙香引的事,但想来早就猜到我娘已经不在了。你一路送我回来却不点明,想必也是为我担心。现下皆已尘埃落定,你又是个随意的性子,有什么必要待在我这呢。”
秦一简直要怀疑成念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过意了,这才短短二十几天,所谓拿得起放得下不过如此了。比之他真真假假欠下的风流债还要无情,莫不是上苍有眼派这么个人专门来治他。
他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盯着成念笑道:“不错,我是个随性的人,现下我就想待在贵府。”又站起来凑近成念耳旁:“我就怕你再被我这种人骗。”言毕便见成念匆匆往后退了两步,白皙耳垂瞬间泛红,气急似的瞪着他道:“你,随便你。”转身便走了。
可片刻后又折返回来:“这是我的房间,要走也该是你走。”秦一只端坐着不动,倒了杯茶递给成念道:“开个玩笑罢了,成公子怎么就急了,谁没个为情势所迫骗人的时候,喝口茶消消火。”
成念转念想到自己当初一心想瞒住秦一的事,气极反笑道:“不错,我也有事骗你。当初看你处处不顺,我才说你笛子吹的好闻之不忘。其实我根本不通音律,时隔月余记不得你才是。可我见你奏完曲子就带走庄主侍女,才把你记下来引以为戒!”
秦一几乎瞬间明白了成念此前的种种态度,他极力忍耐下开口问真假的冲动。盯着成念看了一会,只觉五味杂陈。
原来是他一开始就在自作多情,难怪成念如此拿得起放得下,难怪他觉得成念若即若离,这人根本就没有过更近一步的心,不过是他自作聪明乱猜人心,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。
他一言不发把自己刚倒的茶喝了,便将茶杯倒扣回去轻声道:“我走了。”成念一愣,他不曾想过这么几句话,能让秦一瞬间变了态度,下意识伸手想拦。可秦一轻功实在极好,待他起身追出去时只见眼前衣角一闪而过,便只剩落日余晖。
秦一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起来,他觉得自己似乎终于能体会,从前游戏花丛,被他负过的人心是什么感受。可偏偏成念根本不是有意为之,他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。他去酒肆拎了坛新酒,找了最热闹的街市,躲在房顶看行人往来。
前半夜里,夜市人头攒动,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,待到他一坛酒下肚,竟散的差不多了。他躺在房顶上,看月色清美,却觉得太过寂寥,拿出随身带的笛子断断续续吹了起来,谁知片刻后便有人开窗骂道:“大晚上吹什么吹,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?”
他大声问:“几更了?”
那人怒意更胜:“你他妈还敢问,三更了都。”
他缓缓重复,原来三更了,又自言自语道:“可我睡不着。”秦一叹口气收起笛子,清辉下垂眼的模样极是温柔:“我还出不了这扬州城。”我还放不下那个人。他既已千里迢迢而来,又何必顾影自怜,陷于囹圄。
他踏着月色,低声哼着歌回了成府,成念早已睡下了,只是眉头锁得极紧,他摸了摸成念眉间,却不想那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。
见来人是他有些意外:“你……不是走了么?”秦一笑道:“我不是说了么,怕你被人骗了去,怎么敢走。”成念当他还在意之前的话,软声道:“对不起。”秦一却将他按倒到床上,自己也挤了上来:“什么对不起,大半夜的快睡吧。”
六天前,凌云山下,嘉陵江畔。
成煦下船已是薄暮时分,路途劳顿见不远处有一茶肆,便打算先休息片刻再寻合适之处安葬陆瀞。他坐下后心知从此就真是与陆瀞天各一方,不禁拿出随身带的陆瀞画像细细看了起来。
茶肆老板娘走来正要问点些什么,扫过画像时却略略变了脸色。定下心神要店伴拿了壶最普通的毛尖,上前道:“这位客官,小店就要打烊,这壶茶就当招待不周送您了。”倒茶时却手粗脚粗的溅了些到成煦衣裳上。
成煦怕溅到画像赶忙收起来道了谢,饮了两杯便起身走了。
老板娘见成煦走远立马命人关了茶肆,自己悄然跟了上去。成煦走了一段,渐觉有人跟踪,抽出佩剑道:“来者何人,有何贵干?”
只闻一女声反问:“陆瀞,是你何人?”
成煦又惊又疑,来人认识陆瀞却不认识他,应当是陆瀞旧相识……可十八年前与魔教一战中……早该都已身死才是。他一瞬间想兴许是玄冥教当年死在他剑下的鬼魂作祟,此时来向他讨命……不若就此随陆瀞同去。
那人见他不答话,自树后现身,威胁道:“我在你茶里下了药,一会趁你失了神志拿走你带的那副画像,你可别后悔现在不回我的话。”
成煦摸了摸手中所捧的骨灰坛,缓缓道:“她是我刚过世了的夫人。你又是何人,怎么会认识她。”那人听闻陆瀞过世呆立了一会,卸下脸上易容之物后走近道:“我是李棹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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