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千影坐到殷羽身旁，刚要开口，却是殷羽似突然回神一般，率先打破沉默。
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殷羽的头更低了，本就蜷缩的身体又再缩紧，“可我什么也不想说。”
程千影看着殷羽那映着火光，不完整的侧脸，沉默稍时后道：“对我你可以什么都不说，可如果黄大人到了，你还能什么都不说？”
见殷羽没有回应，程千影继续道：“这次任务你和以往不同，除了和轩辕静雪混在一起，你什么也没做。你难道忘记你的目标是轩辕城主，而非一个毫无实权的天真小儿么？”
“我没忘！”因为轩辕啸的身影清晰浮现，殷羽突然大吼，连表情也有所改变。
殷羽既然终于有所回应，程千影也就继续逼问：“可你做了什么？你不是第一次处理有妻室的目标，对轩辕啸，你连一点努力都没有。殷羽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“他不喜欢我！他对男人没兴趣！我有什么办法！”殷羽的双手攥紧衣服，说得有些歇斯底里。
这样异常的状态令程千影皱眉，出过无数次任务，他从没见过这样不正常的殷羽。
“你最好开始思考该怎样向黄大人，甚至是他解释。”
故意在“他”那个字上下重音，说完，程千影离开了。
烦闷地抓挠头发，殷羽明白，千影的话一向很少，当他说话的时候，代表那些话是必须听的。
殷羽不只一次想，半年前的雪夜，那个向自己买酒的男人，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，自己现在大概已不在人世了吧。
殷羽抬头，仰望漫天星辰，他发现那个决定在酒坛尽碎后结束生命的自己，似乎已和星辰一样遥远了。
“千影和你说了什么？”
声音传来，殷羽扭头看去，轩辕静雪正冲自己笑着，黑暗中的火光模糊了他的面容，因为角度的关系，混乱的黑影在他的脸上跳跃变换。
殷羽原以为艾兰会只走轩辕静雪更长时间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，心里的落差令他一时呆愣。
“啊没，没有……咳……只是说行程上的事。”
“怎么？不舒服？”说着话，轩辕静雪坐到殷羽身旁，双眼凝视着，逐渐靠近。
对于轩辕静雪的目光与靠近，殷羽有些无措。
“会冷吗？你一直待在篝火前呢。”
轩辕静雪先将双手展开，象征性地烤了烤火，然后他拉起殷羽的下颚，手指细细摩挲着，到细弱脖颈，到胸口锁骨。
殷羽完全愣住。
“我……”轩辕静雪挨得更近了，近得彼此之间只隔一道有限的缝隙。
错愕间殷羽以为轩辕静雪会吻自己，他还没想过该怎样回应。但在那条缝隙被填补前，轩辕静雪放开手，只是微笑。
“你看起来真美，我怕把你弄坏呢。”
殷羽渐渐低回头，更加抱紧自己，像是尽可能抹去自己的存在一般。
明明在烤火，可轩辕静雪挨坐在旁，殷羽感到温热，亦感到阴冷。
五天后商队到达露城，城主李怀隐亲自到城门之外迎接商队，又设宴招待，十分热情。
事实上，这名年过五十，粗鼻厚唇，有着滚圆大肚的老男人，对殷羽已经不仅仅是热情客气，而是殷勤的程度。
酒宴之上，殷羽的座位设在城主位旁，殷羽见此，直言这不合礼数，请求换至下位，但李怀隐挨在殷羽身后，手不知不觉搭在殷羽的肩膀上，身高体壮的他特意低下身子，靠近殷羽耳边，粗沉的嗓音里像是带有某种黏稠的咕哝声般，低笑着道：“怎会是不合礼数，能与堂堂殷少坐在一起，是老夫莫大的荣幸！老夫日思夜盼，如今终于得到机会，还请殷少切莫拒绝，成全老夫长久以来的殷殷期盼！”
李怀隐离得太近，声音伴着气息砸在耳边，殷羽一阵恶心，下意识地别开脸，正巧对上轩辕静雪诧异的目光。
殷羽心里一紧，偏头逃开了轩辕静雪的视线。
轩辕静雪只知道殷羽在露城有打通的官员，却没想到竟是被城主奉若上宾，热情相待，甚至是太过“热情”。眼见殷羽偏离视线，却未避开人，更未拨开落在他肩膀上的手，轩辕静雪脸上没有表情，心里却燃起莫名情绪。
眼见程千影眼神脸色不对，艾兰上前一步，微笑言道：“城主盛情，殷少自然不会拒绝，酒菜已齐备，我看我们这就就坐吧。”
“先生说的是，殷少，这就与老夫一同就坐吧。”李怀隐说罢，便极自然地拉起殷羽的手，殷羽一惊，依本能而抽出的动作却因为李怀隐沉重的力道而失败，而轩辕静雪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，眉头皱起。
殷羽以寻常力量没能抽出手，也就不再尝试，他被李怀隐拉到座位前，被他扶着后背，听着他殷切的话语落座。酒宴开始，他食不知味，不曾去看轩辕静雪，也听不进李怀隐客套奉承的话语，除了勉强敷衍的时候，他一直低垂着视线，像失了魂魄一般。
殷羽一直拒绝李怀隐的敬酒，但李怀隐始终没有放弃。在李怀隐又一次举杯，哄笑着要殷羽喝酒时，他的手伸到殷羽身后，自后方揽住了殷羽的肩膀，此时殷羽正举起茶杯，要以茶代酒。他快速扫过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，那手像生了眼睛似的，被看见就立刻退了下去，然而不过片刻，那退下去的手就在殷羽饮茶的时候，复而再起，拐入黑袍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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